【冒险】
采访的时候我迟到了一会儿,走进那间和我们忙碌时无甚差异的工导实验室的办公室的时候,正听到吴笛学长在讲他当年那些很冒险的梦。
做梦谁都会做,可很少有人会把梦当真。或者说,更多的人往往羞于讲出自己某个瞬间恍惚闪过的“荒唐”主意。而吴笛却不同,在脑中总是充满了旁人眼里稀奇古怪的大胆想法的他看来,想做就做才是真理。所以他乐于和大家分享他想达到的远方,大声而响亮的,带着憧憬且自信的微笑。就好像心里那个孩子从来没有被时间遗忘,还是当年和小伙伴们一起站在讲台前攀比梦想的模样。
正因为别人随着长大开始选择对生活妥协,吴笛与同龄人的不同也渐渐显现出来。他会因为小时候对电子游戏的痴迷而好奇电脑的运作,于是小学便开始自学编程;他会因为在初中对化学突然开始的兴趣而找遍上海买齐了几乎全套的化学用品和器械,在家里搭出了一个小型的实验室;他会因为实在忍不住对音乐的向往而在高考前一天跑去买了一把吉他;他会因为想把音乐分享给大家而将这把吉他在密院玩的风生水起,拉着室友朋友一起组建了密院第一支乐队;他会因为有一天突然觉得最拉风不过在交大开履带车于是当即跑去买了个轮子解馋;他会因为不满日复一日重复无创新的工作而辞职飞去国外思考人生……他的身体里每个角落都在不停的产生“冲动”,而他觉正是这些冲动使得他的人生更加充实而有意思。他尊重这些冲动,循着这些来自心底的冲动并且坚持守护着这份冲动,让微弱的星火烧成燎原之势。
【开拓】
问起为什么选择密院,他调侃自己是“奔着空调和网络去的”。回忆起十八岁的自己,他陷入了几秒的沉思。末了突然一笑,告诉我们他与生俱来的“工程师的责任感”使他从小就坚信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个优秀工程师。但总是喜欢把冲动和好奇而作为驱动力的他并不适应过多条条框框的限制。而这样一个充满新生活力与自由土壤的学院在这时候出现就像是专门为他而准备的。
“我真的还蛮幸运的。”
大学的时候,吴笛这个霸气名字在密院频繁地被提起,不仅仅是因为乐队。交大的校园一向以大而闻名,往返于寝室和教学楼的吴笛想,如果能造个履带车,可以坐在里面开,能上下楼梯,该有多酷啊。吴笛知道自己不会甘于幻想,于是他向学院提出申请,想要一个房间。得到允许之后,他把家里实验室的东西悉数搬到了学校来。上学的时候几乎不是在乐队就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研究。甚至到了密院特有的超长寒假,他也不愿意回家。在学校过着中午1点起床,晚上在实验室呆到12点的黑白颠倒的生活。就像每个励志故事该有的情节一样,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那个曾经被看作说大话的少年还真的造了两台这样的玩具履带车。甚至学院有时候要把材料运到密院楼四楼,还会联系他借用他的履带车。
吴笛是密院建院后的第二届学生,他在密院的这四年中也陪着密院成长了不少。刚开始的时候课程设置还不是很完善,黄佩森院长想把搭建循迹小车这个项目加入工程导论课。恰巧吴笛的实验室搞的如火如荼,院长也早有耳闻,于是邀请他当这门课的助教。这个项目今天还是工导课的一个重要部分。而我们现在的gameday还在用他七年前去联系厂家定做的循迹小车的轨道。同时,与我们现在使用现成的Arduino的开发板不同的是,当年作为助教的他发给学生们小车中使用的电路板是自己设计,绘图,印刷制作的。为了更好地教会同学们,他还编写了manual来给出一系列的技术问题的处理方案。
【萌芽】
吴笛在密院校友创业俱乐部筹备会议上发表建议
凭借着技术上的优势,在密院四年拿到本科学位后,吴笛顺利的在两个月内拿到了五个工作的offer。用他自己话来说,工种的覆盖率足以“包下一个工程队”。追求新奇有趣的他最后选择了需要全国出差的接受培训的西门子的工作。
刚进公司的时候他的身份是电子工程师。接手了一个很多人都开发失败的项目时,他唯一的想法是“我就不信我搞不出来”。又像是回到了在密院自己造履带车的时候,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他承认自己曾经是一个很重实践认为实践远远高于理论的人,但一个多月对电路的不停调试仍然毫无进展。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方向错了。不像别人选择放弃这个项目给它打上impossible的标签,他决定从原理上反思一下问题的关键。
“技术问题总是能被解决的。”
他翻出大学时期的课本,厚厚大大的几本全被搬到了办公室。他花了大量时间重新学习已经有些模糊的基础知识。又重新推导他现在在研究的项目的理论公式,试图找出那个卡住了整个系统的某个坏掉的“螺丝”。两个多月后,他从演算纸中抬起头,“大彻大悟”。当他兴奋地整理好自己的成果并且上交的时候,才知道这几个月不闻窗外事的自己刚刚挽救了一个已经因为耗时太长而且被太多人放弃过所以正要被德国方面叫停的项目。
这次成功得到了巨大的肯定,尤其是得到来自德国的高层领导的肯定,使得吴笛在中国分公司一下子变得“无敌”了起来。基础框架搭建好了之后,他只要负责继续提升优化,剩下的会有团队协助他完成。这时的工作量与开发的时候相比小了很多,而吴笛的任务渐渐变成了发言代表。大公司如西门子,大大小小的会议自然不会少。骄傲的领导带着吴笛四处报告他开发出的卓越成果。从一开始的介绍这个成果到后来的介绍这个成果的后续发展与现况。一两年后,吴笛的生活仍然“不是在演讲,就是在准备演讲”。每天光鲜亮丽被掌声和鲜花包围的日子过得漫长而无趣,回家后的吴笛坐在沙发上觉得浑身乏力且无趣。他想起少年时的自己对成为工程师后的幻想和憧憬,看着刚脱下的笔挺西服和领带,心中有些东西开始萌芽。
【逐梦】
吴笛的家人在他大学时期就已经移民海外了。2013年的冬天,原本只有一共五天年假的他向公司又申请了几天假期想去看望父母。签证批下来后他去大使馆拿签证,走出大使馆的时候,吴笛看着自己护照上的笑脸有点恍惚。他知道自己不想要现在的生活,就那么一瞬间冲动又上来了。他赶回公司正好碰上他的领导,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辞职。后来简单地补了个邮件算作正式的离职申请,吴笛便飞往澳洲“钓了一个月的鱼”。在那边他想了很多,边钓鱼还不忘了拉来几个在密院玩的好的朋友一起想。讨论后一致决定与其在规矩之中苟且还不如豁出去做自己喜欢的。于是他们纷纷辞职,三个月后成立了现有的公司。
在工作室的吴笛
我们采访的位置正是他们平时办公的区域,空间很大,整齐的放了几排办公桌。桌面地板上都堆着不少资料以及电子元器。他对着没人的桌子给我们一个一个指,隔壁是他大学的室友,对面是在密院一起玩乐队的成员。大家都是少年时代的朋友,见过彼此懵懂青涩的样子,吴笛相信,也唯有这样才能共同在知名大公司到无名小公司之间的落差中坚持本心,走出起始的困境,开创自己的天地。
吴笛在大学的时候就跟着佩森教授研究机器视觉,这是他的特长和兴趣所在。因此尽管这几年时兴互联网创业,他还是坚持做机械行业解决方案。三个人目标明确,公司最终的产品方向必定是尽最大可能让“机器解放人眼”。但一个因为冲动而成立的公司在初期自然没有那么多资源和名声让他们足以靠这样高成本的高技术项目存活。另一方面,吴笛坦言自己以前除了技术什么也不关心,自立门户之后关于从商的学问他要学的还有太多太多。但吴笛心态很好,为了坚持真正喜欢做的东西他不介意先多吃几年苦。对他来说,无论是一年驱车几万公里换胎三次向各地的工厂了解需求和经验,还是先接手一些技术含量较低但耗时耗力的项目,都不过就像打怪路上的一些副本,有趣,充满挑战性并且必不可少。
尽管已经超出了约定的时间,吴笛还是坚持想带我们去看看他现在在做的产品。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整幢写字楼只有我们在的房间还闪烁着灯光。他带着我们轻车熟路地在黑暗的走廊里饶了绕,拐进了另一个房间。灯刚被打开的时候不是很稳定,颤颤地才通明了起来,显出房间中间一条小小的工业流水线。白色的灯光照下来,机器磨砂金属外壳和他的脸上闪出了一样柔和而奕奕的光泽。吴笛开启电源,给我们演示和讲解这个系统怎样从头开始制作出一个防毒面具。许多巧妙的设计让我们不断发出惊叹。已是而立之年的容貌,吴笛的语气却像个展示自己改装后的赛车的男孩儿,有微微的自豪,和自信战胜一切困难的傲气。
按照惯例,我们会请访谈对象在访谈的最后给学弟学妹们写下寄语。吴笛几乎没有犹豫,在凌乱的桌子上清出了一张纸的空间,拣出一支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07级 吴笛 坚持”。
顿了顿又重新拿起刚放下的笔,大大的打上了一个叹号,露出一个顽皮的笑。